怎么了？
格雷只觉得世界突然间黯淡了起来，一瞬之间，他就竟已置身无边无际的黑色浓雾之中，什么都看不见。
怎么回事？这雾是奥利尔的魔法吗？
格雷正在试图弄清楚如今的情况，然而恶臭却率先袭来。他迅速用风元素驱散了身边的黑雾，并且试图净化进入自己身体的邪恶魔力。
然后，他脑中升起的不详感觉，压过了一切。
“这雾是……”
他顿时毛骨悚然。
“这是『不死者……的狂欢』！”
格雷没有时间震惊了，他想都没想，立刻施放了覆盖整个小镇的风之领域。
“快吹散啊，为什么吹不散？”
他加大着魔力的投入量，但是对方的力量在他之上，广域的魔法变得稀疏，竟是无法驱散这小镇里面的浓雾。
“咳咳咳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这雾……咳咳，什么时候出现的？”
路上的行人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。他们咳嗽着，呼吸着这黑色的雾气。
“大家，不要吸入它！”
他大喊着，但是无济于事。这雾无处不在，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们无法幸免。
“快啊，快吹散啊。”
格雷咬着牙，低沉地咆哮着，压榨着自己体内的所有魔力。他的皮肤上开始绽裂出伤口，血从伤口流出来，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这些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，所有的细胞都只在做一件事——
压榨出更多魔力！
他咬碎了自己的一颗牙，眼角流下血液，全身都好像燃烧了起来。他抬起头，冲着天空——
“快给老子，刮起来啊！”
风息涌起，一阵强风从街道间穿过，雾气终于抵挡不住这股风的力量，渐渐被吹散了。慢慢地，黑色消退，日光重新洒在地面上，格雷的全身剧痛袭来，他支撑不住身体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，身边早已形成了一摊血泊。
“大家……没事吧……”
他感觉眼皮好像有千斤重，抬不起来。他艰难地抬起头，用仅剩的力气看向四周——
只见小镇里所有的人都剧烈地咳嗽着。他们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膛，不住地呕吐着。一时间，格雷的心头被恐惧所占据，他在地上爬行着，一寸寸地向安妮和她的妈妈家挪去。一路上，呻吟和惨叫声不绝于耳，格雷恍惚间，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地狱。
“安妮，夫人……”
他虚弱地移动着，慢慢爬到了房门前，在自己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。他试图打开房门，但是却发现没有站起来的力量。他把手放在房门上，然后他就听见了房门里面，那令人绝望的呼喊声。
“怎么样啊，冒险者。”
魔法使落在他的身边，面带着笑容。
“这舞会你还喜欢吗？”
他用捂住自己的头，然后又大幅度地把两只手伸开，仿佛四周在奏响赞颂的交响曲。
“永生，永生！我的夙愿终于完成啦！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他看着面前的惨像，大笑着。
“杀了，你……”
“嗯？”
魔法使蹲下身子，把耳朵俯在格雷的脑袋边，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要，杀了你！”
格雷的两眼边，血和泪交织在一起，他用仅存的力量，愤怒地想要爬起来，但是魔法使一脚踏在他的头上，把他重新压回了地面。
“蠢货，”
魔法使露出看着恶心东西的表情，
“你就和你的白痴脑袋一起，给我到地狱悔恨去吧。”
他拿起格雷身旁地上的剑，抽出来，然后一剑把格雷钉在了地上。
“冒险者，哼，都是一群白痴。”
……
“给我，等一下……”
他转身正欲离开，却听见什么声音，便回头望去。
“给我……等一下！”
地面上，格雷的身子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，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，他的背上插着那把剑，但是他扔在在用力，用力从地上爬起来。他这个样子，正仿佛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。
“啧，命还挺硬。”
他上前，拔出格雷背上的剑，又重重地刺了下去。
“唔！”
格雷匍匐在地上，他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。魔法使看戏一般地看着他，但是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恶寒。
眼前，格雷再度爬起，他用力把那柄刺穿了他的剑从地面上拔起来，然后用眼睛望向眼前的魔法使。那双眼带着无穷的怒火，直刺向魔法使的双瞳。
“难道说，你还在压榨魔力吗？”
魔法使震惊地后退了一步，他不敢相信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施放魔法。只见格雷从地面上爬起来，把那把剑从自己的背上拔了出来，顿时血流如注。但是格雷对此没有任何反应。他慢慢地在身边凝聚风元素的力量，四周的血被风卷起，在他的身边刮起了一阵血雾之风。
“切，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。”
他想要凝聚雾元素的力量，但是却发现力量使用不出来。
“什么，我的魔力已经耗尽了？是这个魔导具的原因吗？怎么会？”
他抬起头，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血人，那个人的身边血色的疾风盘旋。
“给我，去死吧！！！”
血色的疾风包裹了魔法使。他在无数风刃的切割下，惨叫着。血风飘散，他连尸体都没有留下。
“唔……”
格雷倒在了地上，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。奥利尔……和伊戈尔呢？他爬起来，感觉到身后的房门被推开，里面一个人走了出来。他看过去，但是绝望却席卷了他。
“安……妮……”
如今，那个小女孩已经被黑暗侵蚀了。她如行尸走肉一般，嚎叫着，向前伸出她的双手，试图抓向格雷。这个时候，她的身体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，身躯还没有开始腐烂，但是里面所存在的那个人，却永远地离开了。这时，在她的身后，她的母亲也走了出来，如丧尸一般哀号着，肢体扭曲着行动，她的眼角有黑色的眼泪凝固。
“……”
格雷默默抓住挥过来的小女孩的手，然后往她的手里放入了那个布娃娃。她的手握着布娃娃，依然疯狂地向格雷抓去。她张开嘴，喉咙里面涌出黑色的汁液。
“安妮……这个布娃娃，还给你。夫人，真高兴看到你又能健康地行走了。”
格雷只觉得眼眶湿润，他大哭了起来，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”
他面对着整个小镇，地狱一般的现实，哭喊着：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！”
……
慢慢地，格雷·斯瓦洛站了起来。
他的魔力明明已经耗尽，身体也濒临崩溃的极限，
但是他还是抄起了身边沾满血液的剑，站了起来。
此刻他的眼中空洞无物。
那一天，牧场里面的小男孩死了。
杀手“灰燕”在他的尸体里面重生。
一斩
二斩
三斩
……
他行走着，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还能行走。他依旧挥舞着那把剑，上面血和风流转。
他走过小镇，走到集市，走到教堂，再走到酒馆，走到人们的家中，斩着。
他的眼中空洞无物，他挥舞着手里的剑，用红色和黑色粉饰着一切。在他的面前，一个个人倒下，他们的四肢散落，他们的内脏涂抹在地面上。这些，他仿佛都没有感觉到，他只是斩着，斩着，血液淋在他的身上，让他的样子难以辨认。最终，他站在了世界的中央，身边堆积着成山的尸体，血流似海。
他斩杀了。他斩了老人、父亲、母亲、孩子，他斩了接纳他、将他视为家人的人们。
他斩了所有人，目力所能及的一切活物。或者说，是曾活之物。
“格雷，前辈。”
勉强恢复了力量的伊戈尔来到了镇上，但是他看见的景象，让他呆住了。
“格雷前辈，”
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，眼神没有聚焦。
“我们是正义的使者，对吧？”
伊戈尔跪坐了下来。他跪在了血泊里。
“我们……是正义的使者。”
他慢慢地掏出腰间的匕首，看着它。
“我们的杀戮……是为了更好的明天。为了那，没有任何哭泣的理想乡……是为了……”
他把匕首没入了自己的喉管，倒在了其他尸体之中。
这个时候，格雷虽然站着，但是他的意识早已经消散。他那满目疮痍的身躯虽然站立着，但是其中，感觉不到灵魂。
……
这，就是“灰燕”的故事。
然后，在五年前，菲斯克掷出他的那枚硬币之后，我们现在要讲的故事，便开始了。
兄弟会……
已经不存在了。
但是格雷·斯瓦洛，
为什么还活着？
王国内，灰衣的剑士旅行着。今天，也依然旅行着……
不过不再是杀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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